另一个悠久的传统:哲学小说-科幻小说

时间:2023-10-20 07:59:04关键词:科幻小说

另一个悠久的传统:哲学小说

既然我们已经戴上了“隔离头盔”,通过回望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美国通俗文学发展历程致敬了“主流”科幻,在回归传统,检阅20世纪上半叶反其道而行之的新潮流之前,我们有必要将目光先集中到一个早期文学形式--哲学小说上来。

“哲学小说”又称为“说理寓言”,在西方,它作为科学家或哲学家展示其新发现的出口,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写这类小说的包括伏尔泰、约翰·开普勒和弗朗西斯·培根等名流。“哲学小说”往往以想象或梦境做虚构的框架,作者借此阐释科学或哲学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空想或科幻历险成了一座精神实验室,在这里可以探讨各种发现或者展开辩论。

在美国通俗小说和玛丽·雪莱与H. G.威尔斯之类的传统科幻之外,我们发现,其余的早期科幻作品不但对后世的科幻小说有相当的影响力,也与更主流的传统文学相关。

另一个悠久的传统:哲学小说-科幻小说

20世纪早期的科幻小说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如侯赛因夫人的《苏丹娜之梦》。更重要的是,这类故事在臆想文学的历史上取得了应有的地位,它颠倒了典型的哲学小说中虚构与非虚构成分的一般比例,但人们并没有将它们视为科幻范畴之外的作品,而是将其视为悠久文学传统的演变的结果。这种模式自然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儒勒·凡尔纳的小说。事实上,凡尔纳在作品中正是借鉴了哲理小说的标志性主题--虚构的冒险,利用这个形式创造出吸引读者的内容。

说到融合了虚构与非虚构元素的哲学小说,就不得不提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从20世纪40年代起创作的散文故事。这些故事常常作为形而上学的探索的媒介。在这个背景下,博尔赫斯的作品确实可以被视为完美诠释并结合了他深爱的(通俗类)冒险小说和他讲述故事的智力基础,这往往仰仗于将二者强力压缩进一个故事中(就像把煤炭压缩成钻石),而不单单是进行传统的短篇小说的创作。拉丁美洲的其他同类作品还有艾丽西娅·亚涅斯·柯西奥的《IWM 1000》(1975)。就连斯坦尼斯拉夫·莱姆创作于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星际航行日记》(Star Diaries)其实也属于哲学小说的再塑造--而且小说里真的有“航行”情节(这就足够令人兴奋了!),但是它也是一个纯粹的输送关于世界的点子的系统。

尽管这一传统在通俗小说中并不常见,但是像A.梅里特的《机器人与最后的诗人》(The Last Poet and the Robots, 1935)、弗雷德里克·波尔的《百万日》(Day Million, 1966)这样的小说都可以视为 “臆想童话故事”和“哲学小说”的融合,或者单纯是“哲学小说”的变形,即受到了关于幻想的旅行的古老神话的影响后的变形。讽刺的是,这些故事中,有的还加入了“硬科幻”的元素。

如果不以抬高“哲学小说”的地位为目的,仅仅是宽容地阐释,可以说,这一形式渗透了通俗小说,令其成为了“哲学小说”的实体框架,而“哲学小说”本身成为了注入其中的抽象特质--“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如果”。就这样,通俗小说使得这种抽象特质和一些问题变得具体起来,成为了小说中的潜台词。(然而,就分水岭的主流文学一侧来说,小说中的潜台词必须以形而上的形式呈现出来,这才是文学,不然是无法被接受的--不以人物为中心的小说便是如此。)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发现,不管是作为扭转局势的思想实验,还是作为挑战主流思想模式,或是颠覆性的“真”隐喻构想或形而上学的构想,美国通俗太空旅行小说都退化了。其错误就是把重心放到了传递“哲学故事”的观点的脚手架(或助推器)上,而忽略了科学假设(“如果”类问题)的重要性。这样做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美国科幻的定位常常是“点子文学”。可是,如果只能通过筛选过的极个别“输送系统”传达点子,这还算什么“点子文学”?如果我们承认输送点子的表达模式多种多样,那么不管小说中传达的这些点子是好还是坏,是复杂还是简单,我们不都是能从中看到真正的价值吗?要验证“哲学小说”和科幻之间的联系,我们首先要从大局来看,看看这些可供选择的模式--扭曲的、扁平的和不太重要的除外--有多少和主流模式不同,但同样重要、有用且有关联。[以捷克作家卡雷尔·恰佩克为例,他既在20世纪20年代创作了剧作《罗素姆万能机器人》(Rossum”s Universal Robots),又在30年代创作了疯狂而古怪的小说《鲵鱼之乱》(War with the Newts)。]

正如我们对科幻的定义,这种关于科幻的思维方式既适用于从“主流文学”看“类型文学”,也适用于从“类型文学”看“主流文学”。适用的原因就是,这种思维采取的视角或立场来自二者的外部。而且这种思维方式纯粹,没有受到主观意图--“主流文学”或“类型文学”要征服对方或假定自身比对方更高级--的污染。

采取这样的立场来创作(在作品中写在山顶上、飞机上、飞船里、月球上或梦里的感受),整体而言,让读者摸不着头脑的抽象理论少了,反倒是更多“有活力的”且与我们的核心定义毫不相悖的科幻作品将出现在读者视野中。此外,我们在本选集中收录了在这条创作道路上有实际探索的作品和能体现出此类创作思路的作品,因为思考和行动都消耗精力,且二者虽道路不同,但都是一种文学运动形态。

迄今为止,“哲学小说”对科幻的影响依然被严重低估,这是因为美国科幻的主流形式有“文化谄媚”的现象。也就是说,美国的主流科幻一贯遵从主流文学中对短篇小说的要求--故事中一定要有真实立体、令人信服的人物,以此来与主流文学维持联系。即使是反对这一立场的前人文主义科幻作品,其本质上也受到了主流文学的束缚。

不过,讽刺的是,早期的科幻作品中相当一部分在塑造真实立体的人物形象方面都很失败(虽然在其他方面有所弥补)。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没能符合主流文学的传统标准,科幻类型文学的自我惩罚越来越古怪,甚至到了违反常理的地步,于是产生了像“阅读科幻小说的黄金年龄是12岁”这样的借口。如果能重拾“哲学小说”这样的传统,不盲目追求主流文学界的赞许,不为了建立正统性,或按照主流文学的标准得到“概念验证”而重复老套路,那么科幻类型文学的发展情况一定比现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