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哲学家斯宾塞认为,经由专家们搜集证据并加以判断后,科学与文字一样,创始于祭司们,起源于对天文的观察,这种星象学管制宗教节日,并将观察结果保存在庙宇里,有如宗教传统一样世代流传下去。我们不能说我们了解科学从何而来,我们只是推测而已。可能科学和其他一般的文化一样,是从农业开始的:几何,如它的名字所称,是一种丈量土地的方法;对农作物与季节的计算则必须借助观察星辰与制造日历,进而产生了天文学。航海促进了天文,贸易发展了算术,而工业的技艺奠定了物理与化学的基础。
计算可能是语言最早的一种形式,在许多部落里,计算仍然显现出它的单纯性。澳洲塔斯马尼亚岛民只计数到2——“1,2,很多”;巴西的瓜拉尼人(Guaranis)计数多一点——“1,2,3,4,无数”。荷兰人没有3或4,3是2加1,4是2加2。非洲的达马拉人(Damara)不愿用2头羊去换4根棍,宁愿用1头羊换2根棍,连续换两次。计数是用手指,因此产生了用10计数的十进位法。经过一段时间,12的观念产生了,这个数字深受大众喜爱,因为这是可以被前6个数字里的5个除尽的数字。因此产生了以12为单位的制度,现今仍在英国的度量衡里根深蒂固地保持着:12个月为1年,12便士为1先令,12个为1打,12打为1箩,12英寸为1英尺。另一方面,13不能除尽,一般人都认为不好,因此一直是不吉利的象征。脚趾加上手指是20或称之为一个20(Score)也成了计算单位。用这个计算单位来计数维持了相当长的时期,在法国有4个20的用法,即以80作为单位。身体的其他部分也用来作为度量的标准:如一手长作为“1拃”,一大拇指长是“1英寸”(在法国“拃”与“吋”这两个字没有区别),由手到肘长是“1腕尺”,一臂长是“1古尺”(45英寸),一只脚长是“1英尺”。在初期,小石子也曾作为计数的补助:“算盘”(abacus)与“小石头”(calculus),这两个词是包含在“计算”(calculate)这个词中的,它使人们觉悟到从上古到现代的人类之间的距离是多么的短促。梭罗(Henry D. Thoreau,1817—1862年)渴慕这样原始、简单的生活,并流露出一种思古之幽情,他说:“一个诚实的人几乎是不需要计算到比他的10个指头更多的数目,在特殊情况下最多加上他的脚趾,其余的不妨笼而统之。我想让我们的事情都像2或3那样简单,可不要像上百或上千那样的复杂。最好用半打就可以代替百万的计数,使你的计算在你的手脚之间吧!”
时间的计算可能从天文学上开始,它是借天体的移动换算出来的。“计算”(measure)一词也和“月份”(month)一词一样(或者也可说和“人”[man]——“计算者”[measurer]这个词一样),很明显地是由“月亮”一词而来。人用月来计算时间,远在用年来计算之前。太阳,犹如父亲,是较后的发现。甚至今天,复活节的计算仍是根据月亮的盈亏。在波利尼西亚,曾有过根据月亮来划分的13个月的年历,当他们的阴历年从四季运行中偏离得太多时,他们就去掉一个月,以此恢复平衡。但对天时如此清晰的运用也有例外,可能是因为在天文学之前即已存在的星象学,让我们对预言自己未来的命运比预言时间更感兴趣。无数迷信的出现,人们常奢言星辰对性格与命运具有影响力,而且这些迷信一直流行到我们现代。可能这些并不是迷信,不过是科学以外的另一种错误吧!
原始的人类没有物理学,却能运用物理学。他虽然不会画出一条抛物线,但精于射箭。他也没有一些化学的符号,但一眼就能看出哪一种植物有毒,哪一种是可食的,并用一些草药来治疗肉体上的创伤。说到这里,我们也许又要请女性出场,因为早期的医生可能都是妇女,不仅因为她们是男人的天生护士,而且因为她们学会了助产——一门最古老的专门职业,又不唯利是图;更重要的是,她们与土地有较多接触,使她们对植物有高深的了解。因而她们发展了医术,但又与巫师的巫术贩子有别。人类从最早期直到有记忆为止,一直由妇女来治疗病痛。只有在妇女医治不好时,才将病者交给男性医生或巫师。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姑且不论他们的疾病学理论如何,到底有多少疾病经由这些原始的医生治愈?对于这些淳朴的初民来说,疾病似乎是身体被外来的一种力量或精灵控制——这一观念本质上与现代的细菌学理论相同,而细菌学也可以视为现代医药学的进一步扩展。最普通的治疗方法是使用巫术般的符咒,借此解除或驱走恶性的精灵。这种治疗方法到底维持了多久,可以从古城加达雷里(Gadarene)关于猪的故事中看出来。直到如今,癫痫症还被许多人认为是一种着魔;某些当代的宗教还采用一些驱邪降魔的方法来减轻病痛,祈祷仍被不少人认为是对医药的一大辅助。大概这些原始的方法与现时的方法同样是基于一种可以治病的催眠暗示的力量。那些初期的医生使用的技巧远比而后接受更多文明的后代具有戏剧性:他们戴上恐怖的面具,披上兽皮,呐喊呼叫,拍手,摇动身体,并通过一根空心管将恶鬼吸出来。用这样的方法,他们以为可以把恶鬼从病人身上吓跑。古代格言有这样的说法:“当治疗方法使病人感到愉快时,就是天然治病法。”巴西南部印第安博罗罗(Bororo)部落为了医治子女的病,父亲先服用药物,这样的做法把科学带入了一个较高的阶段,子女也往往因而痊愈。
在这些医疗用的草药里,我们发现在原始人类使用的处方药品中有一种催眠剂药类,可以止痛或便于行手术时使用。法国探险家卡蒂埃(Jacques Cartier,1491—1557年)报道说,北美洲印第安易洛魁部落如何使用毒胡萝卜的叶子与云杉的树皮来治疗坏血病。原始的外科医生也知道各种不同的手术操作与医学器材,婴儿出生也处理得妥当顺利,外部的破裂与伤口都能有效包扎与裹伤。他们使用黑曜石的刀或锋利的火石,或鱼类的利齿割破出血,让脓肿消失,并对皮肤组织开刀。用圆锯进行头骨开刀,也是从古代巴西印第安族的原始外科医生到近代美拉尼西亚岛的土著医生都使用过的。在后者所行的手术里,平均10次有9次会成功,但1786年在巴黎的一家医院进行同样的手术,却导致了不幸的结局。
我们一方面讥笑原始人的无知,一方面又对现代昂贵的治疗感到焦灼。美国内科医生、作家霍姆斯(Oliver W. Holmes,1841—1935年)一生从事医疗工作,他在著作中做了以下叙述:
为了维护健康、保全生命,人类任何事都可以做,也没有什么事他们没有做过。他们把自己浸在水里窒息得半死,或用毒气闷得半死;他们把自己埋在土里只露出鼻子;他们用烙铁自灼有如受刑的奴隶;他们用刀自割,有如剖鱼一般;他们曾用针刺穿过肥肉;他们点火烧身;他们吞服下一切苦药。一点皮肤烫伤灼伤似乎用不着这样大的代价,起一点水泡似乎也不必祈祷,被水蛭叮了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他们觉得生命如此重要,以致要付出上述种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