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约翰逊旷世天才(大熊星)

时间:2023-10-25 07:49:03关键词:塞缪尔约翰逊

这位高居大熊宝座的巨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博斯韦尔于他们1763年初次会面时写道:“约翰逊先生是外表最恐怖的一个人……块头很大,被生疮的眼睛、神经痉挛和瘰疬困扰着。他穿着邋遢,说话声音很古怪。”泰罗尔夫人描述稍后几年的他:“身躯显然很高,四肢尤其显得很大……他的面貌刚毅,眼睑特别绉蹙……近视眼,不然就是视力不足。然而他的两眼……如此凶猛,如此锐利,以致我相信来看他的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恐怖。”

他感叹说坐着让人画像是“浪费时间”。然而,他坐着让雷诺兹画了10次、让诺勒肯斯画了一次半身像。1756年约书亚爵士把他画得肥硕而懒散,1770年为他画侧面半身像而使他看来像哥尔斯密。1772年他的最有名的几张画像,留给后世的是一个身躯难看,有硕大的假发、大而肥的脸、低垂的眉毛盖住了困扰的双眼、宽厚的鼻子、厚唇和双层下巴的人。他的假发因脑袋、肩膀和两手的痉挛抽动而移歪了位置。他不注意自己的穿着。他告诉博斯韦尔说:“精致的服装只有在缺乏别的手段以获取敬意时才有用。”在他成为泰罗尔夫妇的朋友之前,他已经很担心自己的健康。

他很贪吃,大肚能容,也许想起饥饿的往年。博斯韦尔说:

我没有见过像他那样喜爱美食的人。进餐时,他是那样专心一意眼前的要务。他看来全神注视他的盘子,除非是和很高贵的人会餐,他一句话不说,而对别人所说的一点也不留意,除非他已满足了胃口。他的吃相那样凶猛……以致额头的血管都鼓了起来,还常常看到他满头大汗。

塞缪尔·约翰逊旷世天才(大熊星)

他用手指头弄鱼吃,“因为我近视眼,怕吃到鱼骨头”。他一看到蔬菜就忍不住。在他比较称心如意的日子里,他“喜欢饮酒自宽,而只醉过一次”。威廉姆斯太太公然斥责醉酒:“我怀疑男人们把自己弄成禽兽样子有什么乐趣可寻。”约翰逊回答说:“夫人,我怀疑你还没洞察到这种超凡的强烈诱惑力,因为把自己弄成禽兽样子的人才能免除做人的痛苦。”但是喝酒“不能改善交谈,因为它改变了心理状态,以致你会喜欢任何交谈方式”。晚年,他摒弃任何酒类,而自足于巧克力、柠檬汁,喝茶无数。他从不抽烟。“那是可怕的事,从我们嘴里把烟喷到别人的嘴、鼻子和眼睛上,而别人也这样对待我们。”他把吸烟的习惯解释为“防范心灵的全然空虚”。他粗鲁的仪态,一部分是夜以继日深居不出的残迹,一部分是生理的激动和心理的恐惧使然。他身强力壮,也为此自傲,他能击倒一个书商而不怕报复。一个人占有他暂时离去的座位时,他能把那人抓起来抛开。他跨上一匹马参加泰罗尔的50英里越野猎狐。但他对支撑自己的体重感到困难。“他在街上走时,只看到他的脑袋起伏地摇摆,伴随着身体的移动,好像他就是靠这种移动和摇摆行进的,而不是靠他的两腿。”骑马时,“他没有命令也没有指挥他的马儿,倒像是坐在气球里被带着跑一样”。

1776年后,他患了气喘、痛风和水肿。这些毛病连同其他身体上的困难,一定强化了他的忧郁,他有时太沮丧,以致“宁可切掉一手或一脚来恢复精神”。他不相信有人是快乐的。他对一个自认为快乐的人说:“那是违心之论,连狗都知道它永远是不幸的。”一位医生告诉他忧郁症有时导致精神错乱,约翰逊于是害怕自己会发疯。他借《雷塞勒的故事》中的哲学家伊勒克之口说:“在我们现有的各种不安定中,最可怕也最令人警惕的是不能确定的理性的延续。”

由于近视眼,他在女性、自然界或艺术的美中找不到什么乐趣。他认为雕刻的价值被高估了,而“塑像的价值则在于塑造过程是困难的。你不会对雕刻在胡萝卜上的美好人头做评价”。他试过学乐器,“但我弄不出一个调子来”。他问:“先生,请问这个巴赫是怎样的人?他是吹风笛的吗?”——他问的是约翰·克里斯丁·贝奇,那时(1771年)英格兰最著名的钢琴家。他认为音乐正被简谱污染。听到一位小提琴手因为他演奏的技艺是那么困难而受称赞时,约翰逊慨叹地说:“因为困难——我真希望那是无法演奏的。”

如此强壮的男人在处理性爱问题时必定发生困扰——即使是正常的心灵都会受到骚扰。他出席《艾里妮》剧本的首演时,加里克带他进入演员们等候出场的后台,之后他拒绝再到那里去。“不,大卫,我不再回到这里来,因为那些女演员白嫩的乳房与大腿会激起我的性欲。”一天,在赫布里底群岛,博斯韦尔很惊奇地听到他说:“我常想到如果我保有一间后宫别室……”

一般而言,他的缺点比起他的美德显著得多,而他的确是有些美德的。我们很可以把霍勒斯·沃波尔的批评“他虽生性温厚,但表现出来的性情很坏”倒过来说,而不失公正。对这样的事,哥尔斯密比较谦厚地说:“约翰逊的仪态有些粗暴,但没有一个活人有比他更温柔的心肠。除了表现在外表的之外,他一点也不粗鲁。”他虽散乱、疏懒、迷信、粗鲁、独断和高傲,但他也仁厚、有人情味、慷慨、敏于求人宽恕和宽恕别人。泰罗尔夫人记得约翰逊动用了他的300英镑恩俸中的200镑。她说:

他护养一大家人……通常每周中间的几天他在我们家过,他用固定的费用来安顿舰队街的数口之家,而每逢星期六回到他们那里供应三顿美好的饭食。至于他的同事们,他在星期一晚上回到我们这里之前也给予他们同样的待遇,比起他受到上流社会的款待还要更谦恭有礼。

他为人写序文、献辞、布道辞,甚至法律上的见解,通常是免费的。他努力执笔撰文,使威廉·多德博士免受绞刑。看到一个妓女躺在马路上,他(那时已75岁)把她背在背上,带回他的房间,悉心照料直到她复原,而且努力使她过有德行的生活。与他合作编辑《莎士比亚》的乔治·斯迪文斯说:“如果他有意隐藏的许多慷慨善行,及他私下所做的许多仁慈的行为,能够(像他的缺点一样)同样被公开,那么他的缺点将在他美德的光辉之下消失无形,人们只会关心他的美德。”

在他最后的19年中,他只写了一本有分量的《诗人列传》,除此之外他只以舌代笔。他把自己描写为“喜欢盘起腿来把话说尽的人”。如果撇开吃的不谈,他大部分的生活都花在与有识之士的交谈上。关于人间世事,他由观察与阅读而收集的储量惊人而范围广阔的知识,其中许多是装在他记忆的贮藏室里。他总是希望减轻自己的负担,然而他很少发动任何严肃的讨论。有人谈起某个话题或有所挑战时,他才会高谈阔论。他经常倾向于反对别人所说的。他随时准备好为任何命题或其反面而辩护,他乐于争论,知道自己是雄辩无敌的,他决定在论辩中获胜,即使真理在他的攻击之下死亡也不怜惜。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交谈方式,但他确信这样是最有趣的。在冲突进行当中他无所礼让。“他对我们全不留情。”博斯韦尔说。他向一位争论者说:“我已经找到了与你论辩的题材,但我没有义务去得到你的理解。”“别和约翰逊辩论,”哥尔斯密说,“因为如果他的手枪打不响了,他会用枪托把你击倒。”“我第二天清早去拜访约翰逊博士,”博斯韦尔叙述说,“我发现他对自己前夜辩才的威力大感满意。(他说)‘怎么样?我们可谈得不错。’(博斯韦尔答)‘是的,先生,你摇撼、刺伤了好几个人。’”托马斯·谢里登叫他暴徒,而吉本说他顽固。蒙博多爵士称他为“我所认识的最可恶、最恶毒的人。他不称赞别人赞扬的任何作者或书(他倒称赞过范尼·伯尔尼所著的《埃维莉娜》),而且……连花极短的时间去听别人吸引众人的言谈的耐力都没有”。霍勒斯·沃波尔安于他的闲职,每当想到他时就会颤抖起来,以辉格党籍的首相之子的所见而把他总结如下:

虽博学多识而又具备某些有力的优点,约翰逊的性格讨厌而卑鄙。原则上是一个帝王神权论者,妄自尊大,自负而架子十足……他出卖他的文笔给党派,即使在字典中也如此,到后来,为了一笔恩俸而抵触自己的定义。他为人的态度卑鄙,目中无人而残酷,他的风格荒唐地夸大而恶毒,一言以蔽之,他的卖弄造作具备了一位乡下师傅所有的巨大鄙陋……后世读到我们崇拜的这样的偶像时,不知道会怎么想象我们?

当然了,理想中最好的交谈是与一小群不忙不乱的人在一起,大家都博学多识而谦恭有礼。不然,就得像约翰逊在一段可爱的插曲里所说的:“那是最令人快乐的交谈,没有竞争,没有虚夸,只是安静地交换彼此的情操心绪。”不过,他在何种时刻会有那种体验呢?他告诉似乎在眨眼睛的博斯韦尔说:“以敬意待你的对手,等于是给予他无权承受的好处。”我们这些没有与他冲击过的人,会因为他的机智、幽默和洞察力,宽恕他的所有抨击、伤害和偏见。他的真实不虚、坦诚不诈及他把智慧集中在简单语言中的能力,使他成为英国历史上最有支配力的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