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历史

时间:2023-10-25 19:29:01关键词:日耳曼哲学

黑格尔的弟子必定很爱戴黑格尔,因为他死后,他们熟读他的笔记,为他的讲义添加注解,将其遗作有秩序地整理,并以黑格尔之名出版了四部遗作:《美学》(Aesthetics)、《宗教哲学》(Philosophy of Religion)、《历史哲学》(Philosophy of History)和《哲学史》(History of Philosophy)。这些都是其作品中最易解的著作,原因也许是因为它们不像其他的著作因其思想和文体的复杂性而显得晦涩难解。

“在研究历史中唯一与哲学有关的是理性的概念:理性(指事件的逻辑与法则)是世界的主宰,因此世界历史是一个理性的过程。”于此,真实的是理性的——是其前项的逻辑与必然结果。黑格尔常以宗教的口吻谈到他的主宰理性,但他拿斯宾诺莎与牛顿比较来替主宰理性下定义:“理性是宇宙的本质,即依据理性与在理性之中,所有实体才存在”。逻辑的概念即是了解操作关系的基本工具,构成“所有事物的复合体、本质与真理”。

如果历史的运转是一种理性的表现,即一种万事万物天生的法则表现,那么即使反复无常的事物,也一定有某些规则可循。黑格尔认为规则存在于事物运转的过程和结果中。历史中的理性过程,有如逻辑中的理性过程,是辩证性的:每个阶段或情况(正)都含有矛盾(反),再经过一段挣扎,最后臻于合。因而,专制政治试图压抑人类对自由的渴求,这种渴求发展为叛乱。他们“合”的结果即是立宪的君主政体。然而,在历史背后,是否有一种冥冥的主宰呢?如果这意味着有一种有意识、至高无上的力量指引所有因果,使之迈向一个既定的目标,答案是否定的。但如果随着文明的进步,事情益形复杂,系肇因于精神欲使人类逐渐接近他追求的目标——有理性的自由——的动机,则答案是肯定的。人追求的不是无法律的自由——虽然人类的智慧发挥最大效果时,这种境界可能有实现的一天,而是通过法律的自由。因此,国家的演化对自由有利。迈向自由的进展不是持续性的,因为在历史的辩证法中,有矛盾需要化解,有对立要融合,有异变要通过时代的特性或杰出人物的工作以导向中心点。

这两种力量——时代与天才——即为历史的工程师,这些因素一起发挥作用时是令人无法抗拒的。黑格尔相信英雄与英雄崇拜,因此启发了卡莱尔的灵感。天才并不尽然是善良之士,虽然认为他们尽是自私的个人主义者也是错误的。拿破仑并非是纯粹为征服而征服,不论他自觉与否,拿破仑是欧洲迈向统一与一致的代理人。但是除非他能(不论他是自觉与否)表现并符合时代的精神,否则一位天才也无用武之地。“这种人能洞察时代的需要——其发展已经成熟。这就是他的时代与世界的真理所在。天才可以说是排行第二,早已为未来时代孕育而成了。”倘若天才诞生于如伽利略、富兰克林、瓦特等人的时代里,即使他带来不幸,他也将是成长的力量。天才并非生来要享乐的。“世界的历史并非是一座欢乐的剧院。欢乐的时代就是世界历史的空白期,因为欢乐就是调和的时代,此时反命题停摆”,历史沉睡。

黑格尔的历史

将历史解释成进步的过程有一个大障碍,因为文明可能死去或完全消失。可是,黑格尔并不是一位傻到会让这种事发生,使其辩证法讲不通的人。他将人类的过去(如上所述者)分成三个时期:东方期、希腊罗马期和基督教期,在这顺序中他发现其中也有进展的过程:东方赐给一个人以绝对统治的自由。希腊罗马赐给特权阶级以使用奴隶的自由。基督教的世界则赐给人以灵魂,并为全人类寻求解脱。奴隶的交易违背历史潮流,但此冲突在法国大革命中得到解决。黑格尔于约1822年突然对法国大革命唱出赞美诗,特别是大革命的最初两年:

法国的政治情况完全违背了思想与理性,特权阶级比比皆是,道德与精神都已丧失殆尽。变化必须剧烈,因为不但当时的政府不负起改变的工作,当时宫廷人士、教士和贵族也都反对……权利的观念提出其主张后,旧有的不平架构当然抵抗不住其攻击。权利的观念是一种光荣的、心灵的曙光。所有有思想的人一齐欢腾。全世界充满了热心。

乌合之众的暴行使曙光灰暗了下来,血迹清洗完毕后留下来的是辉煌的进步。黑格尔的胸襟涵盖寰宇,因此在他看来,法国大革命对日耳曼的贡献很大,如《拿破仑法典》的引入、封建特权的消灭、自由的范围扩大、财产权的普遍……总而言之,在历史哲学的最后几页中,黑格尔对法国大革命的分析,证明受惊的保守派人士黑格尔并未完全拒斥其年轻时代的理想。

法国大革命居然反对宗教,在黑格尔看来可以说是一大错误。“宗教是理性的最高贵、最理智的杰作。认为传教士发明了宗教,以欺诈民众而自己图利的说法可以说很荒唐。”因此,“摆脱宗教而假装发明并实施政治命令,同样是愚蠢的”。“宗教是国家自我定义具有真理的所在……因此,神的概念成了民族性的基础。”

相反,“完美的精神表现之外形即为国家”。一个充分发达的国家,“是一个民族生活具体要素如艺术、法律、道德、宗教、科学的基础与中心”。受宗教拥护与辩护的国家于是变得神圣化了。

为了渴求创出一套可用一个基本解释公式加以统一的哲学体系,黑格尔将其辩证法逐项应用于每一门学问。他死后,他的弟子特别为其历史哲学又加了一部《哲学史》。在该书里,黑格尔主张:有名的古代宇宙分析体系遵循的顺序,基本上与“逻辑”概念的演化相吻合。巴门尼德强调存在与稳定,赫拉克利特强调形成、发展与变化。德谟克利特所见的是客体物质,柏拉图所见的则为主体观念,亚里士多德提供的是综合。就像每一个概念与每一代一样,每一体系都包含前一体系,并与之合而为一,因而只要充分了解最后的体系,即可了解全部的体系。“每一代生产的知识与精神创造物由下一代继承。其所继承者即构成它的灵魂和精神实体。”由于黑格尔的哲学算是诸多哲学想象力中最新颖的,因此,根据作者的看法,黑格尔的哲学包含了所有以前的伟大哲学体系的基本观念与价值,而且就历史和理论而言,也是集大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