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沉思:我思故我在

时间:2023-11-30 08:09:03

在第二个沉思的一开篇处,沉思者提出了阿基米德点的设想。他说,阿基米德只要找到一个靠得住的固定支点,就可以撬动整个地球。我们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同样如此,如果我们可以找到哪怕是一件确定无疑的事,那我们就可以怀抱远大的希望了。什么希望?当然是重建知识之树的希望。

第二个沉思:我思故我在

这个阿基米德点不是别的,正是“我在思想”。比方说,当我在怀疑外部世界是否存在的时候,我是在怀疑;当我在怀疑有一个邪恶的上帝给我灌输数学观念的时候,我也在怀疑;甚至,我怀疑我正在怀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仍旧在怀疑……如此不断地倒推下去,我怀疑我怀疑我正在怀疑,我也仍旧是在怀疑,所以最终你会发现,我在怀疑这件事情是不可怀疑的。

当然,笛卡尔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他沉思的结论是:

如果他(妖怪)骗我,那么我毫无疑问我是存在的;而且他想怎么骗我就怎么骗我,只要我想到我是一个什么东西,他就总不会使我成为什么都不是。……即有我,我存在这个命题,每次当我说出它来,或者在我心里想到它的时候,这个命题必然是真的。

这个结论在笛卡尔的《谈谈方法》中被总结为“我思故我在”这个著名的命题。要注意的是,虽然笛卡尔在《第一哲学沉思集》中展现了最完整的思路,但是“我思故我在”这个精确的表述其实是出现在《谈谈方法》里的。而且,这个基本的构想在更早之前的奥古斯丁那里就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陈述。当然,让“我思故我在”成为哲学史上最著名的命题,这要归功于笛卡尔。

现在的问题是,我思故我在是一个逻辑论证吗?初看起来它符合三段论的推理形式:

大前提:凡思想的东西必存在;

小前提:我是一个在思想的东西;

结论:所以,我存在。

可是如果你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我们并不知道大前提,也即“凡思想的东西必存在”这个判断是否成立。所以笛卡尔认为,我们就是直接从“我在思想”推论出“我存在”,这是一个“心灵的单纯直观”,我们把它作为“自明的事情”,我们知道它,是因为我们体验到:我不存在便不可能思维。

我相信,对于很多读者来说,这里存在着理解的障碍。就像我在前面所说的那样,我们万万不可作为旁观者,而是要成为那个正在沉思的主人公,用心灵去感受这些语句,进入它给你设定的那个场域,唯当如此,你才能借助心灵的直观得出“我思故我在”这个结论。

你一定会问:这个“我”到底是什么呢?用笛卡尔的原话回答就是:“……我只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个精神,一个理智,或者一个理性……”总而言之,“思维是属于我的一个属性,只有它不能跟我分开。……假如我停止思维,也许很可能我就同时停止了存在”。

在准备这一讲的时候,很不幸地传来了英国物理学家霍金的死讯,我在朋友圈里向霍金致敬的时候,评论他为“‘我思故我在’的完美案例”。自从霍金21岁患上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他的肉身就已失去意义,霍金是以一种纯粹的“我思”状态存在着的,或者用笛卡尔的话说,只要他还在思想,他就存在着。

再给大家举一个例子,约翰尼·德普在2014年出演过一部名叫《超验骇客》的科幻片,在肉身死亡之前,他把自己的意识储存到了电脑里,请问他还存在吗?如果笛卡尔来回答这个问题,肯定会说,当然存在,因为人本质上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

在确立起“我思故我在”这个阿基米德点之后,按照笛卡尔的方法,就要返身重构整个世界,重构整个知识的体系和大厦了。否则的话,“我思”就仍旧被孤独地幽闭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可是这一步是怎么迈出去的呢?这就带领我们来到了第三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