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梭的身上,我们能够深刻地体会到他的撕裂性。美国学者弗兰克·M.特纳把卢梭称为“真诚之父”,认为他是有史以来以真诚的态度打动读者的第一人。他在《忏悔录》中毫无顾忌地交待自己的一生,将人性中最不堪也最阴暗的部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供所有人审视和批判,从他的童年、性生活经历、情人、恐惧、不安,一直到他的背叛。但是这个所谓的“真诚之父”同时又是一个充满了冲突、矛盾和撕裂的人。有人这样总结他的一生:“卢梭是个剧作家却又猛烈攻击戏剧,是个道德家却又抛弃子女,是个宗教哲学家却又出于可疑的理由两度改变信仰,是个自由意志论者却又念念不忘强制,是个自然神论者却又指责其他自然神论者不信教,是个友谊的颂扬者却又与每一个人都反目成仇。”
在这张反目成仇的名单上,不仅有伏尔泰、狄德罗,还有休谟这个人畜无害的大胖子。1766年,休谟邀请卢梭一道去英国居住,为此休谟还替卢梭向英国政府申请了一笔不菲的薪水,但是由于卢梭的被迫害妄想症发作,这对挚友最后还是以互相攻击结束了友谊。休谟这样评价卢梭:
他在整个一生中只是有所感觉,在这方面他的敏感性达到我从未见过任何先例的高度;然而这种敏感性给予他的,还是一种痛苦甚于快乐的尖锐的感觉。他好像这样一个人,这人不仅被剥掉了衣服,而且被剥掉了皮肤,在这情况下被赶出去和猛烈的狂风暴雨进行搏斗。
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卢梭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不仅剥掉了衣服而且剥掉了皮肤,在狂风暴雨中与天斗、与地斗、与己斗、与人斗,但是在哲学思考上,卢梭却不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思考深谋远虑、一以贯之,在《忏悔录》中卢梭这样写道:“《社会契约论》里的所有放胆之言此前已写在《论不平等》之中;《爱弥尔》里的所有放胆之言此前已写在《新爱洛伊斯》之中。”
在接下来的两讲中,我们将分别介绍《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社会契约论》这两,看看卢梭是怎样回答下面这个问题的:“文明人怎样才能不返回自然状态,也不抛弃社会状态中的便利,就重新获得那如此天真幸福的自然人才有的好处?”我想请你们仔细揣摩这句话的深意,正像法国哲学家朗松所说,只有在这一问题的观照下,卢梭的所有著作才可以得到真正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