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都已注定

时间:2023-12-13 10:29:03

正如丹尼特和其他学者所指出的那样,人们常常将决定论与宿命论混为一谈,由此便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如果一切事情都已注定,那么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我为什么不干脆袖手旁观,看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显然,这是一种错误的逻辑。袖手旁观本身也是一种选择,它同样会产生相应的后果。而且,要真正做到袖手旁观也并不容易:你可以试着整天躺在床上,等待事情的发生。然而你会发现,你总有一种想要起来干点什么的冲动。要抑制住这种冲动,你必须具备更加坚韧的毅力。

如果一切都已注定

虽然我们的选择都依赖于事先原因,但这并不是说选择本身并不重要。如果我没有打算写这本书,这本书不会自动成形。毫无疑问,我的选择是本书形成的主要原因。决定、意愿、努力、目标以及意志力等,都是大脑产生的因果链条中的一环,它们会引发人们的特定行为,而这些行为又会在世界上产生相应的后果。因此,正如自由意志的支持者们所认为的那样,人类的选择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你所做的每个选择,都源自无法捉摸的事先原因,而你只是自身经验的有意识的见证者,却并非这些事先原因的制造者。

面对过去的选择,人们经常会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句话虽然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拥有在多数人看来珍贵无比的自由意志,因为所谓的“选择”,不过是浮现于头脑中的一个念头而已,它的产生就如同空穴来风。从意识知觉的角度来看,你根本无法为自己的所思所行负责,这就像你无法决定自己是否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

打个比方,假设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你曾经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生活中的各种机遇让你信心满满,而且你还拥有良好的身材。但是,现在的你却总是无精打采,心灰意冷,体重也严重超标。是什么让你判若两人?你可能会讲述一个故事,告诉我们你的生活是如何土崩瓦解的,但你并不能真正解释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如今,你希望摆脱这种不求上进的生活方式,并决定努力改变自己。

你开始翻阅一些励志类的书籍。你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并加入了健身俱乐部。你还决定重回学校充电。但是,六个月的努力过后,你依然是过去的你,并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些书籍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你的饮食方案和健身计划都没能坚持下来;你厌倦了学校的学习,最终选择了退学。为什么你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你无法解释。你试图改变自己的习惯,但它们似乎比你更加强大。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面对这样的境况,我们丝毫看不出意志的自由到底存在于何处。

但是在今天早上,当你醒来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你的意志一下子变得坚如磐石。而且,在你从床上爬起来之前,你突然有了一个关于创办网站的绝妙主意,而且你发现,只要10美元就可以注册一个网络域名,这让你感到信心十足。你现在是一个创业者了!你把创办网站的想法告诉了一些精明人士,他们都一致认为,这可以给你带来财富。

这一刻,你的人生充满了动力,你借着这股东风,准备扬帆起航。无独有偶,你发现自己的一位朋友同时也是蒂姆·菲利斯的密友。这位著名的生活教练和健身教练针对你的饮食与锻炼问题提出了一些建议,这让你获益匪浅。而且,你在自己身上发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恒心与毅力。在接下来的四个月里,你甩掉了20磅的肥肉,取而代之的是20磅的肌肉。你的体重和以前一样,但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你的成功让你的朋友大跌眼镜,甚至连你的对手也开始向你讨教经验。

你感到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可否认,在发愤图强的过程中,你的毅力、选择以及行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为什么你现在能做出这样的努力,而一年之前却无法做到?这一点该如何解释?另外,有关网站的主意从何而来?它只不过是闪现在你的头脑中而已。或许你认为是自己创造了这个想法,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具有明确意识的行为主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立刻再想出一个主意?还有,为什么蒂姆·菲利斯的建议会对你起到效果?为什么你能对这些建议做出各种反应?

如果留意一下自己的内心活动,你就会发现,自己的选择、努力以及意愿的形成过程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当然,你可以做出节食减肥的决定,而且我们也知道有很多因素可以让你坚持下去,但你难以解释的是,为什么以前的尝试都归于失败,而偏偏这一次你能够坚持到底。你可能会侃侃而谈,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一次的情况会有所不同,但这只不过是事后诸葛,你所描述的各种事实其实都超出你的掌控之外。的确,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你无法回答的是,为什么你的意愿有时可以生效,有时却难以实现(而且你显然无法预先选择自己的意愿)。也许你会回答说,虽然多年以来自己一直希望减肥,但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可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即使存在区别,这种区别也并非由你造成。

你的头脑并非由你自己控制。作为具有明确意识的行为主体,你只是自己头脑中的一枚棋子,完全受制于头脑的其他部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决定行事,但却不能决定自己要做出怎样的决定。当然,你可以创造出一些条件,使得某个决定更加容易执行。例如,你可以把房间里的糖果全部扔掉,这样到了晚上你就不会再吃甜食。但你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你偏偏选择在今天做出这样的举动,而不是昨天。

因此,我们并不是说意志力无足轻重,或者说它注定会成为生理活动的牺牲品。事实上,意志力本身就是一种生理现象。通过努力与坚持,你可以改变你的生活,也可以改变你自己。但是,你到底能付出多少努力与坚持,这却是注定的事情,一毫也不会多,一厘也不会少。如果运气好,你就可以登堂入室,如果运气不好,你就只能等在门外,但是,你无法决定自己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