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一世(1714—1727)

时间:2023-10-24 09:39:01关键词:统治者

正如伏尔泰和孟德斯鸠不久发觉的那样,英国人在政务上要比法国人聪明得多。在斩首一位君主并吓得另一位君主渡过英吉利海峡逃亡后,他们现在引进一位心神留在德国的国王。他长时间在故乡汉诺威停留,而今注定要受到一个他永远无法了解其方式和语言的国会的左右。

汉诺威王朝源于中古时代的德国,其王室血统可以由不伦瑞克—吕内堡诸公爵追溯到“狮王”亨利(Henry the Lion,1129—1195年),再由他追溯到他的韦尔夫或吉尔菲祖先。汉诺威于1692年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一个选帝侯区。它的第一位选帝侯奥古斯都娶了英王詹姆斯一世的孙女索菲娅。奥古斯都死后,他的遗孀根据国会的《继位法案》(Act of Settlement,1701年),成为英国王位的女继承人。

她的儿子乔治·路易是第二位汉诺威选帝侯——由于一门不愉快的亲事,这个愉快的继承权蒙上了阴影。他的妻子多罗西娅愤恨他的拈花惹草,打算跟英俊潇洒的禁卫军团长菲利普·范·柯尼希斯马克伯爵私奔。乔治洞悉了这桩密谋,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这位伯爵的消息,他极可能被处以死刑(1694年)。多罗西娅被捕受审,其婚姻宣告解除,在余下的32年中,她一直被关在阿尔登古堡中。她为丈夫生下一儿一女,女儿成为腓特烈大帝的母亲,儿子成为英王乔治二世。

汉诺威的孀居女选帝侯索菲娅死于1714年,在安妮女王去世的前两个月。她丧失了王位,但她的儿子立刻被拥为大不列颠及爱尔兰国王乔治一世。同年9月18日,他抵达英格兰,开启了英国历史上的一个新纪元。他带着儿子和媳妇、一批德国助手和两名情妇:夏洛特·范·基尔曼瑟奇,他封她为达林顿公爵夫人;梅卢西纳·范·德·舒伦堡伯爵夫人,他封她为肯德尔公爵夫人,或许也是他的妻子。根据当时的道德风气,英国可能会接受这种安排,但是,对于英国人的眼光和荷包来说,这两位女郎都是丑陋而奢侈的。梅卢西纳出卖她的影响力的价格高到连贪污的总监督华尔波尔都抱怨起来。关于这一点,乔治一世问道:华尔波尔自己不是也卖官鬻爵吗?

乔治一世(1714—1727)

1714年,乔治一世54岁,身材高大而英勇,是一个不屑花一文钱买书的“爽直、粗鲁的男人”,但曾在战场上显示他的勇武。玛丽·蒙塔古夫人称他是一个“老实的木头人”,不过他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愚钝。她也承认“他是唯唯诺诺的大好人,如果他们让他安享宁静的话,他也希望全人类都如此”。在这样一个生疏的环境、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地位下,显然他无法安适自在。不列颠的寡头政治雇用他来阻止斯图亚特王朝复辟。对王位,他没有神授王权或个人的要求权。他明白这些控制国会的专横的英国人也一心要支配他。他简直无法宽恕他们说英语这件事。他认为他们不及他的汉诺威伙伴优越。他撤回到圣詹姆斯宫幽居,几乎每年逃回汉诺威一次,而且竭尽所能转移英国的财源和政策,以保护他所爱的选帝侯区。

更糟糕的是,他的儿子恨他有如恨一名杀人凶犯。乔治·奥古斯都现在是威尔士王子,他公开指责继续监禁他的母亲,反抗国王情妇的权势和装腔作势,跟国王的大臣们争吵,而且清楚地表示他的看法,以致他的父亲将他逐出宫外。威尔士王子和王妃卡罗琳奉敕令跟他们的子女分开,引退到莱斯特宫(1717年),另组朝廷与国王对立。牛顿、查斯特菲尔德、赫维(Hervey)、斯威夫特、蒲柏及更迷人的女士来到他们身边,都只发现威尔士王子比国王更乖戾、更愚钝。

王室的这种分裂多多少少跟执政的少数派和国会分为托利党和辉格党有关。伏尔泰估计,约有800人控制了政府、国会选举、国家立法机构、行政机构和司法部门。不再有任何像克伦威尔的独立党(Independents)与平等派(Levellers)提出的烦人的民主论调。国会的投票选举权限于财产所有人——在这个时期约有16万人——这些选举人通常圈选乡绅或地方领主推荐的候选人。政客根据他们支持有爵位的贵族或上流社会人士(财产较少的地主)和商人分别为托利党或辉格党人。英国国教信徒走的是托利党路线,非国教派人士则支持辉格党。托利党反对君主服从国会,他们和国教教会坚守君权神授的学说。在安妮女王临终前,他们曾考虑使流亡在外的斯图亚特王室复位。汉诺威王朝既然登基了,反对詹姆斯二世拥护者的辉格党自然就取代他们了。其实,在此之前,内阁通常包括两党人士,乔治一世只任命辉格党人担任高官,因此透过内阁由政党组成政府。从此,由于不懂英语,他不再主持内阁会议,最有势力的阁员成了首席大臣,接管国王的职权。

詹姆斯·斯坦霍普领导内阁有7年之久。他最受欢迎的初期行动之一,是恢复马尔伯勒公爵丘吉尔(John Churchill)——他一直遭到托利党人的弹劾——所有原职,尤其是陆军总司令的官衔。结束放逐生涯、返国后,这位公爵隐居在布莱尼姆宫,他在那里忍受长期病痛,并于1722年6月16日与世长辞。英国宽恕了他,并记取了他连续不断的胜利,接受了博林布鲁克的判决——“他是如此伟大的人,因而我不记得他是否犯过任何错误。”他的遗孀,10年来左右一位国王的萨拉·丘吉尔,花了22年的时间,珍藏并维护他死后的名望。萨默塞特公爵向她求婚时,她回答:“要是我像过去一样年轻貌美,而不是现在这样衰老憔悴的话,你可以把整个世界放在我的脚下,也绝无法分享一度属于约翰·丘吉尔的芳心和玉手。”1743年,在她享年84岁与世长辞的前一年,她曾打算烧毁早年的情书,但再翻阅一遍后,她觉得“我不能这么做”,便留了下来。能够这样忠于爱情的女人,及能够获得这样一位难与相处的女人如此坚贞的男人,必然有许多可取之处。

博林布鲁克继马尔伯勒之后遭到放逐。被乔治一世撤免政府官职,因暗中与失势的王朝勾结而遭到弹劾的威胁,深受被他以才智螫刺的辉格党人和非国教派人士的痛恨,国教信徒也将他视为基督教神学的蔑视者,因而闭门不纳。他逃往法国(1715年3月),投靠詹姆斯三世,成了他的国务大臣,协助拥护詹姆斯二世派筹划在英国的叛变,而且主张由法国进攻英国。国会宣告他犯了叛国罪,没收他的财产,判了他死刑。

斯图亚特王朝复辟的运动几乎推翻了乔治一世。托利党人痛恨汉诺威人有如篡位者和乡巴佬;英格兰的老百姓忠心耿耿于旧王朝,私下渴望被放逐的王朝复辟;苏格兰的中上阶层,以出了一位苏格兰籍的英国国王而自豪,在解散苏格兰国会的合并法案(1707年)下烦躁不安——准备帮助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为詹姆斯·斯图亚特夺回王位而发动的入侵。

詹姆斯·斯图亚特,现年27岁(1715年),历史上说他是“老王位的觊觎者”。他在法国长大,因修道院教师和他父亲詹姆斯二世身受的苦难而深信天主教,博林布鲁克建议他应该改信新教,用以加强英国境内拥护詹姆斯二世者的情绪,他拒绝了。博林布鲁克辩称,长老教会的苏格兰教友和托利党的英国国教徒如何能够奋起支持一个信奉天主教的人物登上他们的王位?詹姆斯坚持到底,他宣称他宁可做一名没有王位的天主教徒,也不愿意当信奉新教的国王。在此同时(1714年8月),英国国会悬赏10万英镑捉拿詹姆斯三世,以防止他踏上英国本土。

一个人的出现似乎使局势转而对这位王位觊觎者有利。马尔伯爵厄斯金,在安妮女王晚年一直是苏格兰的国务大臣。被乔治一世免职后,他策划拥护詹姆斯二世派在英格兰起义,然后乘船至苏格兰号召苏格兰人加入他的起义行列(1715年9月6日)。几位贵族加入他的队伍,使他的兵力增至6000名步兵和600名骑兵,但爱丁堡、格拉斯哥和苏格兰低地(Lowlands)南部地方支持汉诺威王朝。英国政府明令宣告叛国者死罪,并没收财产,为对付叛乱分子,英国动员了1.3万名步兵,还召集了6000多名海军,同时下令统率爱丁堡和斯特灵卫戍部队的阿盖尔公爵镇压叛徒。他在谢里夫默尔遭遇马尔伯爵的部队(1715年11月13日),在这场战斗中双方都无法宣称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另一支2000人的苏格兰部队并未加入马尔伯爵的行列,鲁莽地推进到距离利物浦30英里以内的地区,徒然希望激起并保护英格兰城镇中的起义。在普雷斯顿,因受到一支政府军的包围,被迫无条件投降(11月14日)。

詹姆斯三世于12月27日搭船离开敦刻克尔之前,必然已知悉这些。博林布鲁克曾经警告他,英格兰境内不会有人拥护詹姆斯二世派的叛变。这位王位觊觎者由于深信他的起义是天赋的合法权利,再加上法国政府给的10万克朗和梵蒂冈的3万克朗,一时为之陶醉沉迷。在苏格兰登陆后,他在珀斯加入马尔伯爵的军队,还打算在斯昆举行庄严的加冕典礼。但他的沉默寡言和抑郁的表情,及就这次起义的声势不够大而满腹怨言,这些对苏格兰人的热心毫无助益。他们也抱怨从来没见他笑过,也难得听他讲过话。此外,他因疟疾而颤抖,几乎不能忍受北方的寒冬。马尔伯爵判断他的部队不适于作战,下令他们撤回蒙特罗斯,焚毁所有的城镇、村庄和作物,以阻止阿盖尔公爵的追击。詹姆斯对这种破坏感到遗憾,并留下钱赔偿那些财产受损者的一部分损失。接着,阿盖尔公爵大占优势的军队进逼蒙特罗斯时,詹姆斯、马尔伯爵和其他叛军的领袖仓皇逃往海滨,并搭船前往法国(1716年2月4日)。各地的叛党部队非降即散。

大多数俘虏被运往殖民地服劳役。57人遭到处决,12名逃亡法国的苏格兰贵族,如果返国即将予以处死。詹姆斯原先还指望奥尔良会派兵到苏格兰救他,但法国现在正考虑跟英国结盟,而且力劝詹姆斯离开法国。他在教皇的领地阿维尼翁停留了一段时期,然后在罗马定居。

博林布鲁克在法国停留到1723年。精通法文的他,处于沙龙和哲学家之间,怡然自得。除了政治外,他样样皆精,他买了约翰·洛的公司的股份,在骗局拆穿之前抛售,结果赚了一大笔钱。他的妻室留在英国,他和寡居的德·维莱特侯爵夫人马尔西,结下了几乎是体面的亲密关系。她40岁,而他38岁。像许许多多的法国女人一样,她甚至在美貌消逝后还保持着一股魅力。或许吸引他的是她的优雅风度、活泼性格和智慧。他成了她的情人,在博林布鲁克夫人去世后,他娶了这位侯爵夫人,和她一起住在拉·苏尔斯。正如我们知道的,伏尔泰在那里拜访了他(1721年)。这位年轻的哲学家说:“我在这位杰出的英国人身上发现了英国的饱学和法国的文雅。”

对这次叛变的镇压使几名贵族丢了脑袋,但并未减弱英国拥护詹姆斯二世的情绪。根据1641年和1694年的《三年改选法案》(Triennial Act),任何国会不得持续3年以上。因此,乔治一世的第一届国会在1717年面临托利党和拥护詹姆斯二世的多数派可能东山再起的大选局面。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发生,国会根据1716年的《七年改选法案》(Septennial Act),投票决定它再行使职权4年,同时决定此后所有的国会都可以持续7年。马尔伯勒最显赫的后裔说:“这是英国仅见的最大胆而最完整的维护国会至高权力的行动。”乔治一世也害怕托利党获胜,他批准了这项新的法律。实际上,汉诺威王室必须让位以便统治。

为了进一步保障新的王朝,斯坦霍普与法国和荷兰(1717年)缔结三国同盟(Triple Alliance),结束了法国对拥护詹姆斯二世者要求的支持及英国支持西班牙对付法国的行动。1720年,西班牙签署了一项顺从的和约,乔治一世在剩下的7年里可以更安稳地坐在外国的王位上了。1726年,他那仍被监禁的妻子寄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给他,要他在一年之内在上帝的审判椅上跟她会面。不久她死于脑膜炎。传说曾有一位占卜者预言,乔治一世不会比他的妻子多活过一年。1727年,这位国王的健康情形开始恶化。6月,他离开英国前往他所爱的汉诺威。在奥斯纳布吕克市附近,一张折叠的纸条扔进他的座车,那是他妻子留给他咒他死的字条。读过后,这位国王一阵昏厥,于6月11日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