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主义者-修道僧与托钵僧(1095—1300)

时间:2023-10-22 12:39:03关键词:修道僧与托钵僧

许多这一类妇女,可以称为圣人,因为她们感觉上帝之于她们,较诸本人手足更亲更近。中世纪的文字、图画、雕像、仪文、灯光的颜色及数量的交相作用,刺激了人们的想象力,使人很容易产生幻觉。坚信的圣徒感到自己能挣脱天然的束缚而趋于超自然的事物。人类的心灵,就其所禀赋的神秘力量而言,似乎是一种超自然且非属地之物,与存在于世界万象及其背后的“世界心灵”是同质的,是“世界心灵”的模糊影像及一小部分。因此心灵运用到极致时,可以触及上帝的脚及宝座。在神秘主义者极力达到的谦卑心灵中,点燃着希望之火花,期望灵魂脱去罪担,借祷告之助力,靠着恩典而升至“至福的境地”,并享受上帝的同在。这种境界无法凭借感官、理性、科学或哲学来达到,因彼等均受时间、数量及空间的限制,绝不能触及宇宙的核心及能力或达成宇宙的和谐一致。神秘主义者主张净化人类的灵魂,使之成为灵感的内在器官,并且涤除其自私个体与虚幻群体的所有污点,扩展其能力及爱心至于极限,然后以明亮而非肉体所属的眼光,来透视宇宙、永远及神圣的问题,此时,灵魂犹如历经长期的放逐,再次与以降世和上帝隔绝之刑惩罚人类的上帝相结合,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基督不是曾应许清心的人必得见神吗?

因此,神秘主义者,曾出现在每一个时代,每一种宗教以及每一个地方。尽管有大希腊理性主义的遗留,希腊正教中仍充斥着许许多多神秘主义者。西方神秘主义可谓滥觞于圣奥古斯丁。他所著的《忏悔录》促使灵魂自受造的万物身上回归于神;向来能与神长期交谈的人寥寥无几。继之,政治家圣安塞姆首先发表,提倡神秘主义,圣贝尔纳更加以系统化,坚决主张神秘之途径,用以对抗罗塞林及阿伯拉尔的理性主义。当香槟的威廉不见容于阿伯拉尔的逻辑,而被驱逐离开巴黎时,即在近郊创立圣维克托(St.Victor)的奥古斯丁修道院,作为研究神学的所在地;而传其衣钵者雨果以及理查德,更不顾新兴哲学大胆的挑战,仍然将宗教建立于与神同在的神秘经历上,而摒弃理性方式。雨果认为每一个创造的阶段,均有超自然的神圣表征;理查德弃绝推理及学术,喜爱用“心”,而不喜爱帕斯加尔式的“头脑”,并以所知的逻辑,描述灵魂奥妙的升华至与上帝合一的境界。

由于意大利人酷爱神秘,神秘主义瞬即蔓延意大利全境。卡拉布里亚的一位贵族名为约阿希姆,殷切地向往巴勒斯坦。旅途中眼见人民生活的痛苦,便遣散一切随从人员,独自做个卑微的朝圣者,继续前往。传说他在大博山(Tabor)的古井,度过4旬的斋期。复活节当天,一道大光出现,神的光充满他的身上,使他顿悟《圣经》的内涵及贯通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待他返回卡拉布里亚后,马上变为西多会的修道僧和神父。由于他渴望苦行的生活,于是隐居山林。慕名而来的信徒日益增多,遂形成一个新的弗洛拉教团,其守贫及祈祷的清规,得到西莱斯廷三世的核准,而告正式确立。1200年,他呈献他的许多著作给教皇英诺森三世过目,虽然他自己说道,写作的动机是受到上帝的激励,但是他自己仍然认为应该送呈教皇审查才对。两年后他即撒手西归。

他的著作以广被正统教派人士所乐于采用的奥古斯丁理论为基础,即以《旧约》时代的事迹来豫表自基督降生至神国在地上建立的基督教史实。约阿希姆将人类的历史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圣父”的统治下,至耶稣基督的降生;第二阶段是“圣子”统治时期,根据《启示录》的算法,持续至1260年;第三阶段在“圣灵”统治下,在此以前,先有一连串的灾难、战争、贫困、教会腐化等发生,圣灵统治阶段的开始即因清修教团崛兴,涤除教会的诟弊,实现了和平、公义而快乐的世界性理想国。

神秘主义者-修道僧与托钵僧(1095—1300)

成千的信徒及部分教会的高级人员均相信约阿希姆的主张,是出于神的默示,并殷切地期待1260年基督的第二次降临。属灵派的方济各僧侣自信是一个崭新的教会团体,摘取约阿希姆的教义后,更是毫无顾忌地放手做。等他们被排挤出教会后,仍然继续出版刊物传播福音。1254年出现一本以约阿希姆著作为蓝本编纂而成的《永恒的福音》(The Everlasting Gospel)。其中严厉谴责教皇的买卖圣职,招致第二阶段的结束,同时认为第三阶段乃是博爱的世纪,圣礼及神父自然不再需要。该书被教会定罪,而且疑似作者的方济各僧杰拉尔多·达·波尔戈(Gherardo da Borgo)因而被判终身监禁。该书仍然颇受欢迎,暗地流传。从圣方济各到将约阿希姆安置于乐园中的但丁为止,法兰西和意大利的神秘主义者及异端派的思想,均深受其影响。

可能是兴奋地期待天堂的来到,1259年在佩鲁贾一带掀起忏悔的狂潮,并影响及北意大利。成千的忏悔者,不分年龄、阶级,身着缠腰布,杂乱无章地聚集成一队伍前进,并且以皮鞭自我鞭打,痛哭流涕,乞求上帝宽赦他们。小偷和放高利贷者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奉还不当得利;杀人凶犯也受感染,跪在被害者家属面前,自请接受杀戮之罪;大赦监狱的犯人,放逐者得以返回故土,一切敌意都告冰释。此风披靡日耳曼全境,甚至传入波希米亚;当时一种新兴的神秘主义信仰,似乎有压倒教会、席卷全欧之势。可惜好景不长,人类的劣根性再度暴露:新的仇恨形成,罪恶、谋杀等情事复现,“自我谴责”的一股热潮又隐没于灵魂的深处。

神秘主义之火在佛兰德斯不断地燃烧。一名列日的神父“口吃者”兰伯特·勒·贝吉(Lambert le Bégue)于1184年在默兹河河滨建筑一幢房子,专供未曾宣誓遵守修院清规,而自愿编织羊毛、制作缎带、维持小型的半共产生活方式的妇女居住之用。另外尚构筑类似的“上帝之屋”(houses of God),提供男士起居之用。这些男士自称为“贝格哈德”(Beghard),妇女们则称为“贝吉安”(Beguine)。这些社团,也和瓦尔多教派一样地非难教会拥有财产,他们自愿过着一种贫困的生活。另外一个类似的宗派,“精神自由的弟兄们”(Brethren of the Free Spirit),自1262年创立于奥格斯堡后,即沿着莱茵河一带的都市发展下去。这些运动一致主张神秘的灵感启示,他们摆脱教会的控制,甚至不受国家或道德律的束缚。国家和教会联合钳制他们。他们不得不化明为暗,屡次易名,有助于16世纪宗教改革时期的“再洗礼派”(“Anabaptist”)及其他激进宗派的崛起与兴盛。

西方世界以日耳曼为神秘主义的温床。宾根(Bingen)的希尔德加德(Hildegarde)素有“莱茵河女先知”(Sibyl of the Rhine)之称,在漫长的82年生命中,除了8年外,一直是贝尔纳派的修女,而于晚年升任鲁伯特斯贝格(Rupertsberg)的女修道院院长。她确实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女士,兼有实际及幻想、虔诚而激进的特点,更是一位不同凡响的诗人、科学家、医师及圣人。在她与教皇及国王往来的信件中,惯用一种由神禀赋的权威语气及雄健锋利的拉丁散文体。她出版数部有关异象的书籍,并宣称是与上帝合著;她毫不保留地谴责教会拥有财产及腐败不堪的情形,令一般教士闻之愤慨不已。她怀着永远的盼望说道:

上帝公义的时刻终将来临……上帝的最后审判即将完成;丧失虔敬本质的帝国及教皇国,必将一同瓦解……继之而起的是面目焕然一新的国家……异教徒、犹太教徒及其他属世的人、不信耶稣的人都将皈依他;新世界中洋溢着朝气及和平,天使们将满怀着信心,重返人间。

一个世纪后,图林根的伊丽莎白以其苦行圣洁的一生唤醒了匈牙利人。她原是安德鲁国王(King Andrew)的女儿,13岁时与日耳曼亲王结婚,14岁时即成母亲,不幸20岁时变成寡妇,并为其先夫的弟弟所劫掠,在一文不名的情况下被逐出皇宫。然而她极为虔敬,流浪天涯,仍不忘救济贫困的百姓,不但收容麻风病妇,更为她们洗净伤口。她有属天的异象,但并未将其公之于世,也不声言自己有超自然的异能。马尔堡宗教裁判所的裁判官康拉德毫不留情地维护正统信仰,令其折服,自从他们两人会面后,她即大为其所吸引,甘愿为其奴仆。只要他认为她有丝毫差错,便会无情地责打她,她却甘之如饴,并且更自我砥砺,严格要求自己过着苦行的生活。因此,她于24岁时即告去世。她圣洁高尚的品德备受推崇,当其出殡之日,疯狂的信徒不顾一切地割下她的头发、耳朵及乳头,充当圣人的遗物。另一位伊丽莎白于12岁时(1141年)开始居住于宾根附近索瑙(Schonau)的贝尔纳女修道院,直到1165年逝世,从未离开此地。先天身体的虚弱再加后天极端的苦修,在神志恍惚中,她仿佛从所有反教士体系的已死圣人中得到属天的启示。她的护卫天使告诉她说:“上帝的葡萄树业已枯萎,教会的头病入膏肓,而其肢体皆告死亡……大地诸王啊!你们不平之鸣已上达于我。”

神秘主义的浪潮在13世纪末,于日耳曼境内大为升高。约1260年诞生的明斯特·艾克哈特(Meister Eckhart),他的主张于1326年如日中天,却于1327年接受判决而告死亡。他的两位高足苏索(Suso)和陶勒尔(Tauler)秉承他的遗志,继续传播其神秘的泛神论,成为日后宗教革命有力的基石。

对于神秘主义者,教会通常宽宏大量地忍耐着;对离谱太甚的邪说,或有些主张混乱恐怖的个人主义的宗派,则严格加以取缔。教会承认神秘主义所谓人可以直接与上帝亲近的说辞。此外,也乐意接受任何对教会缺点的善意指正。甚至某些高僧也同情批评者的主张,承认教会实际上弊病丛丛,期望自己也能抛弃干预世俗政治的污名,在教会权力的保护及虔诚教徒的喂养下,安享平静而安全的教士生涯。中世纪屡受邪说异端的威胁,人心所以仍得以维持而不坠,以这些宽容忍耐的教士居功最伟。当我们阅及12世纪和13世纪的神秘主义时,我们可以了解正统信仰对传染性的迷信常有一种隔离的作用。就某方面而言,教会就是信仰——正如国家就是武力——其由混乱中建立秩序,借以维持人类心志的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