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工的结果

时间:2023-12-13 01:49:02

另一个比较谦虚的理由,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对整体的大形象缺乏兴趣,因为科学家不具备必要的学识活力。绝大多数的科学家只是为人所雇用,并且对未来抱着投机心态。这种状况在当今尤其如此。科学家非常专注在自己的专业上,他们所受的教育并没能让他们对世界有较广泛的了解。他们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必要的训练,以便达到学术前锋,从事自己的科学研究,因为在科学发展的前沿生活极为昂贵且不安。成果最丰富的科学家虽然拥有价值百万美元的实验室,却没有时间思考整体的大形象,而且认为那么做不会有任何帮助。美国国家科学院(The United States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2000位院士佩戴在翻领上、象征一生成就的玫瑰徽章,正中央为金色,代表科学,周围的紫色则代表自然哲学。哀哉!大多数占据领导地位的科学家,眼光都盯在金色上。

知识分工的结果

因此,当我们发现物理学家不知道基因是什么,而生物学家以为弦论和小提琴有关时,一点儿也不会惊讶。科学上所颁发的研究成果奖和荣誉奖,是根据个人的科学发现,而不是学术能力和智慧。这种现象在过去就已经如此。培根利用让自己晋升到大法官职位的政治技巧,亲自向英国王室要求基金来实施他的知识统一的计划,结果分文未得。笛卡儿正值盛名的高峰时,法国王族宫廷在形式上颁给他薪俸,但是这笔钱从来没有进到他的账户。于是笛卡儿被迫前往“坐落在岩石和冰天雪地之间、四处是熊”但是较为慷慨的瑞典宫廷,他到那儿不久便死于肺炎了。

因为专业上的需求而把人当作原子般细分的现象,也发生在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领域。世界各地的高等教育学府中专家云集。能成为具有原创力的学者,等于成了一个高度分化的世界内的权威;就好比在加尔各答(Calcutta)这个多语系的世界里,每个语系也都有它的权威一般。当杰斐逊在1797年就任美国哲学学会(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的会长时,全美具有专业水平的科学家和他们在人文学科中的同僚,还能够全体一起舒适地在哲学礼堂的讲演厅内就座,而且大多能对整个知识界发表相当有水平的言论;当时的学术界相当小,还能够视为一个整体。今天,他们的后继者包括45万名具有科学和工程博士学位的学者,数量之多,甚至会使费城变得十分拥挤。一般而言,从事专业研究的学者并没有多大的选择,只能细分彼此的研究专业和研究进程,每人在各自分得的小块领域中进行研究。要成为成功的学者,就必须终生投身于研究细胞膜的生物物理学,研究浪漫时期的诗人、早期美国历史,或是其他一些很受局限的正式研究领域。

这种专业上的细分,更进一步反映在20世纪艺术和建筑的现代主义(modernism)风格上。艺术巨擘布拉克、毕加索、斯特拉文斯基、艾略特、乔伊斯、葛兰姆、格罗皮乌斯、赖特和他们同僚的作品,是如此创新,表现手法是如此漫无边际,以至于无法利用传统方法归类。也许我们只能说:现代主义者不计代价,尝试要创新和引人注目。他们确认出传统的桎梏,并且在自觉的状况下将桎梏摧毁。许多艺术家为了探索人类的无意识,反对写实主义的表达方式。

弗洛伊德既是科学家,又擅长于文学,他带给这些艺术家许多心灵上的启发,我们可以恰当地把他和艺术家归为一类。由于心理分析所造成的影响,现代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的注意力,由社会政治转移到私人心理上。他们倾向于把自己领域内的每个课题,交给休斯克(Carl E. Schorske)所谓的“变化的无情离心机”(ruthless centrifuge of change)来处理,目的是要骄傲地宣称,20世纪的上层文化可以从过去的历史中独立出来。他们并不是虚无主义者(nihilists),反而是在追寻一个新层次的秩序和意义;他们是彻底的实验学家,想亲自参与这个世纪科技和政治上的极端变化,并希望完全依照自己的方式来塑造其中的一部分。

这么一来,启蒙运动所遗留下来的自由思想,首先在浪漫主义时期就和人文学科脱了节,到了20世纪中期,完全丧失了借助科学来统一知识的希望。斯诺在1959年的瑞德讲座(Rede Lecture)中所描述的两种文化——文学和科学,已经不再相互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