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文学的黄金时代(1556—1665)

时间:2023-10-23 18:39:03关键词:西班牙文学的黄金时代

“今天生活在我们西班牙的卓越天才真不少。”塞万提斯在1584年这样写道。当时或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是这些天才中最伟大的一位,他还未写《堂吉诃德》一书(1604年)。稍后,“黄金世纪”(1560—1660年)便进入全盛时期。

究竟是什么引起这次文化的爆发,使文学和艺术的灿烂交辉?或许是西班牙在政治、经济和宗教上的多次胜利——美洲的征服和剥削,西班牙在意大利、荷兰、葡萄牙和印度等地的权势和利润,及在西班牙本土战胜摩尔人和在莱潘托战胜土耳其人。在西班牙人的危机已相去甚远的今日,我们很难了解,那些多姿多彩岁月中的危险和成功如何燃起天主教信仰的热情,从而使大部分西班牙人对他们的血统和对他们的宗教一样引以为荣。检查制度和宗教裁判所,我们或许会觉得令人窒息,但在十字军抵抗伊斯兰教的战争中,为了国家的统一,却被政府视为必须采用的手段。那些被禁止逾越神圣教义的西班牙人,却在狭窄的领域内翱翔于小说、诗歌、戏剧、建筑、雕刻、绘画等至高无上的境界。

这也是一个属于耿直的学者们和大胆的历史学家们的时代,是一个属于神学、政府、法律、经济、地理、古典文学、东方研究等各种著名著作的时代。博学的亨利·哈勒姆评论说:“菲利普二世治下的西班牙,在学术上远超出伊丽莎白统治下的英国。”确实,教育更加普及。穷人和富人一样进入大学就读,这个时代有20所新设立的大学加入那些闻名遐迩的大学行列。萨拉曼卡(Salamanca)一校,1551年时即拥有学生5856人。“除了作家之外,没有一个人能自称为绅士。”国王、大臣、贵族和高级教士们都慷慨地资助学者、诗人、艺术家和音乐家。然而,白璧之中也有微瑕:教会严格地监视着每位教师,而菲利普二世本人,为了保持西班牙大学的完美及西班牙人在神学方面的净化,除了科因布拉、博洛尼亚和罗马等地的大学外,禁止西班牙青年进入任何其他的外国大学。“黄金世纪”之后,这种知识上的垄断,可能已在西班牙的文明不育症中扮演了一个角色。

此时,两位著名的耶稣会教士进入历史的画面,一位是巴尔塔萨·格拉西安(Baltasar Gracian),他是塔拉戈纳一所耶稣会学院的校长,曾写过一部3卷的小说《评论》(El Criticón),描述一位西班牙绅士在圣赫勒拿岛乘船触礁,在那里发现一名孤独的土人,并对他加以教导(这或许是《鲁滨孙漂流记》故事的蓝本?),之后他们一起旅行世界,对欧洲文化进行深刻的批评。他们的悲观主义和对女性的憎恶颇得叔本华的好感,他把这称为“世界上最好的书籍之一”。一位朋友从格拉西安的著作中摘出了300个段落,印成《处世名言和艺术》(A Handy Oracle and Art of Worldly Wisdom),因而使他名闻国际。这书的很多译本中有一本是叔本华所译。下面是一些名言的例子:

西班牙文学的黄金时代(1556—1665)

勿光芒震主……高傲常为人忌,最高傲者受忌也最深。当小心掩饰你的美德,如同掩饰你的美丽。

平庸加勤劳胜于卓越但懒散。

幸运有路,智者的一切并非完全得自偶然。

完美不在于量而在于质……有人用数量衡量书籍,殊不知言贵精而不在多。

像少数人那样思想,像多数人那样说话……惟少数深思者得近真理……让智者常保沉默;自认宜于说话时,出语也当深思。

当知如何说“不”……切莫断然否决,因是非殊难肯定……用谦卑恳切填满拒绝的空处。

处世深者不轻信。

加上一句话易如反掌,收回一句话难如登天。

这时西班牙历史学家是欧洲最卓越的。菲利普二世将官方文书和其他文件,广泛地收集在他位于西曼卡斯(Simancas)的档案处,他说:“因为编年和历史学家对国家事务所知甚少,而那又是人所渴望知道的,为了免除这个缺点,我将一切可能用得着的资料集合起来。”自此,这些档案就成为历史学家们的宝藏。耶罗尼摩·朱利塔(Jerónimo de Zurita)在撰写他的《阿拉贡编年史》(Anales de la Corona de Aragón,1562—1580年)时,参阅了数千种原始文件,因而赢得“精确作家”的美名。

西班牙最伟大的历史学家马里安纳原是特拉维拉(Talavera)一位牧师的私生子。青年时代便离家自谋生活,为了应对贫穷和困乏,他磨锐了他的智慧。那些一向敏于辨识人才的耶稣会教士,给予他严格的教育。他24岁时,他们将他送往设在罗马的大学讲学,稍后,又送他到西西里,而后再送到巴黎。在巴黎,他发表了关于阿奎那的一连串演说,吸引了热情的听众。后来他身体转坏,37岁(1574年)时,他被允退休,回到他在托莱多的教会。残余的49年中,他很少离开住所。在那里,他撰写了一些重要的论文,其中之一引起国际热烈的赞扬,另外一篇《论王国的货币》(“On the Coinage of the Realm”)是一篇大胆攻击莱玛货币贬值的文章,还有一篇《耶稣会当局的谬误》(“The Errors in the Government of the Society of Jesus”)未曾付印。最后的40年中,他主要致力于撰写《西班牙史》(Historiae de Rebus Hispaniae,1592年)一书,此书用拉丁文写成,以便欧洲所有受过教育的人都能了解西班牙如何崛起、成为领导和强权国家。在枢机主教班柏(Bembo)的鼓励下,他将此书的大部分译成纯粹的卡斯提语。这是西班牙编史工作中最光荣的成就,叙述生动,文体优美,精于性格描写,而作风坦诚不惧——“生动的记录与冷静的历史最杰出的结合,真是前所未见。”

古老的编年史逐渐变为具有文学和哲学形式的历史著作。这一时代的西班牙小说也历经带有骑士气概和田园韵事的过程,一跃而至小说史上的制高点。骑士的爱情故事仍然很多,从圣·特蕾莎到塞万提斯的每个西班牙人,都渴盼地读着这些作品。对于某些读者来说,这些作品或是对过度强烈的西班牙宗教的一副缓和剂,因为爱情故事的信条是爱,而骑士们效忠的对象并不是圣母玛利亚,而是他们选中或幻想中的淑女。为了保护和拥有这些,他们会击败许多其他的骑士,但并不是破坏上帝或人们的法律。塞万提斯开始写作时,人们对这类故事的疯狂热情正逐渐沉静下来。蒙田和胡安·鲁斯·维维斯(Juan Luis Vives)已经嘲笑过这类作品,而更早之前(1538年),卡斯提的议会就抱怨,浪漫爱情故事“对成人、男孩、女孩和其他人等,为害至大”,而且有很多人“被它们引诱而脱离真正的基督教义”。

另外一种文体也发展到极点。1553年,一位身份不详的作者在《引导盲人的孩子》(Lazarillo de Tormes)上曾写过第一部“恶汉体裁”的小说,将一位有趣的恶汉英雄化,他用违法补救穷困,又用机智补救违法。1599年,马提奥·阿里曼(Mateo Alemán)印行了一本《流浪汉》(Vita del Pícaro Guzmán de Alfarache)。5年后,塞万提斯采取了这两种情绪——骑士们褪色的梦和一般人的幽默智慧——将它们在他那本最著名的,也是最好的小说中紧密地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