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望与愉悦-建筑与文化

时间:2023-12-02 09:49:03

声望与愉悦

文化的影响力在这里起了作用。对于普通事物我们往往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因为它们太普通,不值得关注。我们一次只能关注一件事,因此把注意力投向与众不同的、特别的事物才是明智之举。因而,我们注意到了帕提农神庙和悉尼歌剧院(图19),但是,对于普通希腊人或普通澳大利亚人的住宅,建筑史书上则着墨不多,当然,如果我们要对这些住宅进行研究,我们对生活其中的人的生活方式肯定会了解得更多。而古希腊可供探究的住宅建筑遗存不多,因而不可能肯定地说人们是如何使用它们的,但是现在人们尝试着去推测,然而在对古希腊进行研究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认为这不是一个值得提出来讨论的问题,因为能够使讨论深入的证据几乎是少之又少。当人们来到悉尼现代化的郊区时,看到那里的住宅并不像悉尼歌剧院那样令人赏心悦目,但是这座住宅却能够让我们了解生活在这种文化中的住户的生活,正是这种文化产生了悉尼歌剧院,这就使得悉尼歌剧院得以建造更加不同寻常——不同寻常本身是确定无疑的。有无数文化上的和建筑实践方面的理由来说明修建悉尼歌剧院几乎是不可能的。澳大利亚人在国际上更多地以其对冲浪运动与野餐烧烤的热爱出名,而不是以其对歌剧的热爱而著名,但是他们为寻求一个好的设计而举行了一项大规模的国际竞赛,结果丹麦建筑师约翰·伍重(Jorn Utson)以他富于吸引力的草图赢得了竞赛。伍重并不知道如何实现他的设计,因此为了使设计蓝图变成现实,他对设计方案作了重大修改。这项工程的造价一直很高,但是因为这是一个实验性的创新设计,人们没有预料到造价逐步攀升,澳大利亚人不得不去寻找新的资金来源(为了获得经费还专门设立了一种彩票)。建筑师伍重受到了攻击,并且被解雇了,于是澳大利亚人又请了其他人来完成建设工作,并让他找到一个方法使这个花费高得惊人的庞然大物能够满足歌剧院的使用功能。悉尼歌剧院已经建成,并已经嵌入到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景观中,在我们眼里,它似乎天生就是世界的奇迹,是整个澳大拉西亚的象征,这一形象传播到了世界各地。悉尼歌剧院是最新奇瑰丽的现代建筑之一,但是,它在现代建筑历史上所处的地位并不那么令人信服,因为很难从中看到建筑的传承发展。悉尼歌剧院看上去气势非凡、风格独特,但它显然不是翻开建筑史新篇之作。

声望与愉悦-建筑与文化

而纽约的西格拉姆大厦(图18)却掀开了建筑史新的篇章。这座建筑由密斯·凡·德·罗设计,他曾经是德国著名的激进设计学院包豪斯的最后一任教务长。在20世纪30年代,随着纳粹的当权,许多人离开德国移居美国。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各不相同。一些人知道他们留在德国会有生命危险。密斯试图留在德国,但是他发现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创作,因为希特勒对设计颇有兴趣,并决定倡导一种更为传统的建筑类型,但现代主义建筑却因其非德意志性而遭到了禁止。因而,几经周折,密斯中断了自己的事业,移居美国,落脚在芝加哥,成为伊利诺伊理工学院的一名建筑学教授,并设计了这所学院的校舍。(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包豪斯的第一任教务长也同样移居美国,成为耶鲁大学的建筑学教授。)密斯有很大的个人影响力,他也将这一影响力发挥到了极致。他在艺术上的目标是消除建筑创作中个人风格的影响,发展出以理性的方法表达建筑的钢骨架结构的建筑类型。芝加哥的高层建筑都是钢骨架结构,但是,较早时期的高层建筑采用的是历史上的装饰手法,以使其披上一层文化上受尊重的外衣。这一处理手法与古罗马人用传统的希腊建筑装饰来包裹他们大胆而新颖的穹隆式结构的做法如出一辙。例如,胡德设计的芝加哥论坛报大厦是一座引人注目的漂亮建筑,它用石头进行贴饰,具有哥特式的装饰风格,因此它表现出了非常优美的建筑外观,与历史上的纪念性建筑相媲美(图20)。其实,芝加哥论坛报大厦的所有者希望产生这种效果,为了实现这一效果,他们把从世界各地著名建筑上“切割”下来的石头嵌于其中。当然,这些石头并不是真的从著名建筑中切割下来的,否则那些著名建筑就会遭到破坏。人们称这些石头来自金字塔所在地吉萨或泰姬·玛哈尔陵(Taj Mahal)的所在地这样的地方。这些石头残片所起的作用是提醒我们将芝加哥论坛报大厦与历史上的伟大建筑成就相比较。相反,密斯避免使用任何形式的历史装饰,而是力图使自己的建筑看上去就是由钢框架做成的,而事实上支撑他那些建筑的也正是钢框架。要达到这种效果听起来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密斯以在设计上的独具艺术匠心而著称,因此他设计出的建筑作品看起来十分简洁。用他的话说,“少就是多”。有一种传统的说法是“魔鬼藏于细部之中”,意思是某些宏大的想法常常因为一些小的技术障碍而不能实现。密斯却反过来说:“上帝存在于细部之中”,意思是说一座建筑之所以特殊是因为细部经过慎重的推敲,并圆满解决。密斯首先在芝加哥的湖滨公寓,接着又在纽约的西格拉姆大厦中确立了现代高层建筑的模式,自那以后,西格拉姆大厦作为简洁的办公大楼的典范而被人们大加模仿。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回过头来看时照片中的它显得有点乏味的原因——因为西格拉姆大厦所具有的影响,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办公建筑。事实上,它比普通的办公楼建筑要特殊得多,这不仅仅是因为它开创了这类建筑的先河。西格拉姆大厦的玻璃窗是青铜色的,直冲顶端那简洁明晰的暗直棱线条用的也是青铜色,使整座建筑显得颇为高贵、深不可测。这座建筑造价十分高昂,这就意味着其模仿者建造出的建筑往往明显会比西格拉姆大厦低劣、粗糙,但是,西格拉姆大厦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倒不是主要因为它本身,而是因为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引起了如此多的人模仿。这就是西格拉姆大厦在文化上重要的原因,也是建筑历史总要提到它的原因所在。相形之下芝加哥论坛报大厦可能也得到了同样多的赞美,但模仿的人却少得多,因此我们不能说它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芝加哥论坛报大厦值得赞美,但是它没有改变建筑师看待办公楼的方式,因此,它在历史上就没那么重要,即使它可能算得上是一件更好的艺术作品(可能有争议)。我们倾向于认为某些建筑“伟大”是因为它们改变了建筑史发展的进程,掀开了建筑历史新的篇章,正因为如此,我们在回顾历史时,这些建筑看起来总是“走在时代的前面”。这与假设那些力图显得超前的建筑就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建筑全然不是一回事。建筑发展的方向不可能预测,因此我们并不总是能够预言哪些建筑将会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建筑要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取得一定的成就是必要的,但是我们周围的建筑是如此之多,因而,我们讲述的建筑历史不可能将所有这些都还算好的建筑包括在内。